蒋超良省长会见和宴请美国大使 谈话内容整理材料 会见 蒋省长：博卡斯大使从抚松县（大使参观了长白山西 坡）乘车四个多小时赶到这里，应该十分疲惫了，我会尽 量让这个会见短一些。吉林省十分重视同美国的友好交往 与合作，今天一同出席这次会见的有我的各位同事（介绍 略）。我代表省委、省政府，也代表巴音朝鲁书记，对大 使一行来吉林省考察表示热烈欢迎。听闻博卡斯大使这次 带了 20 余家美国重点企业前来吉林寻找投资机会，我对此 表示感谢。大使先生是优秀的政治家和外交家，曾经连任 多届议员，非常了不起。与您相比，我们还差得很远。我 不懂政治，也不懂外交，要向您学习。 博卡斯大使：您对我的评价是溢美之词。王岐山书记 被称为救火队长，我想您也是救火队长一样的领导人。 蒋省长：王岐山书记可以称之为救火队长，我只能称 之为救火队员了。 博卡斯大使：您曾经和他一起工作，我想您从王岐山 书记那里肯定学到了很多东西。 蒋省长：大使先生还知道我和王岐山书记一起工作过？ 博卡斯大使：我非常敬佩王岐山书记，我与他见过几 次面。包括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还有中美建立永久性正常贸 易关系的时候。那时我也与朱镕基总理有过接触。 蒋省长：看来大使先生与中国的一些政治家都有很深 的交往。您为中美之间的友好关系特别是经贸合作做出了 巨大的贡献，我对您心存敬意。这次是您第一次访问吉林 省，我在此稍作介绍。吉林省在国土面积上来说属于中等 国土面积 18.7 万平方公里，人口 2750 万。2015 年，我 省 GDP 为 1.3 万亿人民币，大概等同于 2000 亿美元。但 是从农业、粮食生产以及科技、文化、教育角度讲，吉林 省是一个大省。我们的粮食产量在全国居第四位，商品粮 调出率居第二位。我省的科技、教育水平比较发达，每万 人中大学生的数量在全国居第六至第七位，科技实力较强 吉林省的生态环境也非常好。相信大使您从长白山一路看 过来也应该发现景色很美。我省森林覆盖率较高，全省为 44%，如果除去西部沙漠，全省植被覆盖率超过了 60%。 吉林省山清水秀，水资源也比较丰富，全省年均降雨量为 600-700 毫米，东部地区达到 1000 毫米。总结来说，我 省生态环境良好，农业和科教水平较为发达。 博卡斯大使：感谢您的介绍。在我向习近平主席递交 国书时，曾说过我计划访问中国的所有省区。习近平主席 说，你的前任还有 5 个省没有去访问过，我希望你能去更 多的省份访问。之后每次习近平主席见到我，都会问我走 了中国多少个省份了。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说我只剩吉 林、河南和江西没有去过了。所以我很高兴能够来到吉林 访问。结束了在吉林的访问之后我就只剩两个省份没有去 过了。在这里我想向省长您提一个问题，关于东北三省如 何解决当前中国经济面临的根本性问题。一个是中国政府 利用现有调控工具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实现经济增长，第二 是中国如何通过解决钢铁和煤炭等产能过剩问题实现供给 侧的改革。这些都是非常基础的问题，也是您每天需要处 理的问题。当然这不仅仅是吉林面对的问题，也是黑龙江 和辽宁面对的问题。这个问题又包含两个小问题，一是一 些大型的国有钢厂无法按时偿还债务，是否应该允许这些 国有企业破产？在国有企业改革上，中国政府似乎倾向于 采用兼并而不是让这些低效企业破产的方法。与此同时， 一些大的国有企业积累了越来越多的现金但没有进行投资 未来它们的资金将投往何处呢？从根本上来说，中国现在 面临着经济增速放缓的问题，您认为中国应该采取什么样 的应对措施？我向您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您以前在金融届任 职，是解决经济问题方面的专家。 蒋省长：感谢博卡斯大使。您提的问题非常好。您履 职仅仅两年多，就已经访问了中国 29 个省，而我本人还有 3、4 个省份没有去过。您的工作效率非常高，调查研究做 得非常好。我们需要向您学习。也很荣幸吉林不是您访问 的最后一个省份，感谢您对我们的重视。您刚才提到的问 题比较大，关系到国家层面的宏观经济政策，也涉及到省 里面的中观、微观政策。我离开金融圈已经三年多了，所 以对于国家层面的宏观政策研究不算深入。但对于我们省 以及整个东北地区的情况倒是有一些深刻的体会。东北是 中国的老工业基地之一。新中国成立之后，中国的工业体 系是在东北地区首先建立起来的。在体制上，也是采用了 苏联模式，属于计划经济。这是东北经济的第一个特点。 第二个特点就是资源型工业占比较高。吉林省，包括黑龙 江省，资源非常丰富，包括石油、煤炭、木材、黑土地等 等。那么也就同时受到资源魔咒的影响。第三个特点是东 北地区重工业和化工业比重高。由于世界经济存在下行压 力，或者说经济还没有复苏到 2008 年金融危机之前的水平， 这就造成了一些突出的问题。既有总量上的问题，就是供 给和需求的问题，也有世界经济的周期性问题。现在中央 政府实施一些政策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东北来讲意 义十分重大。东北地区产能过剩的问题比较突出，冶金、 钢铁、装备制造、船舶都存在产能过剩问题，同时水泥、 煤炭等落后产能也较多。去杠杆、去库存、去产能、降成 本是我们目前面临的任务。中国推行的供给侧改革不同于 西方经济学中的定义。因为我们在推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过程中，既要解决供给方的问题，也要扩大有效投资需求 所以中央政府在推行供给侧改革的时候提出，在这个过程 中要配合审慎的货币政策，不会采用类似美国 QE 的大水漫 灌的方式发行货币。还是要通过去产能、去库存的方式来 解决现有的生产要素配置扭曲的问题。所以我认为这是一 个非常好的宏观政策。 博卡斯大使：谢谢您抽出宝贵的时间回答我的问题。 我还有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您认为世界经济增长速度是否 能够回到金融危机前的水平？我们知道美国目前的经济增 长率也仅仅有 2%，世界其他经济体的增速也在放缓。我认 为不太可能回到 08 年的水平。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蒋省长：我同意您的判断。我认为世界经济的发展速 度不会回到危机前的水平。中国也一样。正如习近平主席 指出的，中国经济发展现在进入到了一个新常态。新常态 的一个基本特征就是经济不会再以两位数的增长速度发展 了。另外一个就是我们的产业要向高端发展，产业结构更 趋合理。还有就是经济增长的动能转变。目前东北地区的 经济还是很明显的由投资、资源、土地等要素驱动，我们 要转向科技创新驱动，实现全要素推动增长。中国现在已 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这样大的一个体量，今后的增速 应该是中高速，不会像 08 年以前实现两位数的高速增长了。 所以大使先生您刚才的判断是对的。 博卡斯大使：关于中国经济从出口导向转向消费导向 这个方面，我想中国人喜欢储蓄，不喜欢花钱。所以问题 就是如何鼓励人们更多的消费呢，不仅仅在吉林，而是在 中国范围内？还有另外一个相关问题，几个月前我在北京 同刘鹤先生进行过交谈。他说问题不是中国人没有钱买东 西，只是不喜欢买国货，更喜欢买外国产品。所以我就问 他如何推动中国人购买国货呢？他回答说加强知识产权的 保护，注重科学研发，推动中国企业生产更高质量、更符 合国内消费者需要的产品。我问您的这两个问题都是关于 如何推动中国人少储蓄，多消费。 蒋省长：我们目前进行的供给侧改革也是为了解决消 费的问题，改变我们的增长方式，由出口导向转到内需导 向，由要素驱动转到技术进步驱动。就拿吉林省来讲，消 费已经经历了两次升级，最初大部分花费是在衣、食层面 后来升级到了住和行，然后是高品质和享受型的服务方面 的消费。人们的观念也发生了变化。过去人们不敢消费是 因为觉得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没有保障，目前中央政府 和吉林政府也正在做这方面的工作，解决人们不敢花钱的 问题，降低储蓄率，鼓励人们去消费。还有一点，目前人 们也更关注自身的发展，后代的发展，在这方面投入也比 较多。另外享受型消费，文化、旅游等方面的消费也在上 升。所以消费升级一定会拉动消费对我们中国经济发展的 贡献率。第二，谈到出口，过去中国出口的产品都是劳动 密集型的产品，目前由于劳动力红利减弱，特别是人口老 龄化的到来，我们也在扭转出口导向的经济结构。中国已 经超越加拿大成为美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那么在高新科 技的进口上面，还需要双方进一步协调。过去我们仅仅是 进口波音飞机这种整体的产品，进口技术方面还要多做工 作。仅仅是进口终端产品容易产生贸易不平衡和贸易摩擦 在这方面，中美双方要继续努力。尤其是现在世界经济还 受到金融危机的消极影响，更容易产生贸易保护主义。刘 鹤先生讲的现象确实存在，像有些国人甚至会去日本购买 马桶盖。主要是因为我们国产的产品在技术、人性化设计 和时尚性方面比较落后，不能满足消费者日益增长的要求 总结来说就是我们的供给不能满足我们已经升级或者扩大 升级的消费需求。 博卡斯大使：所以我认为现在是达成双边投资条约的 好机会。这样两国就可以在对方国家有更好的投资机会。 现在两国正在为此谈判，希望在 G20 峰会两国元首见面之 前可以达成一系列协议。我还有一件事情请您帮忙。不知 道您是否已经认识了梅总领事，他是美国驻华外交官里面 非常重要的人物。我们的问题是在探视关押在吉林市的美 国公民时遇到的。我们提出送给服刑人员英文报纸、杂志 等材料，但是遭到了拒绝。这个是很细节的问题，但是对 我来说很重要。请省长协调这件事，请允许我们提供给他 们杂志等阅读材料，这些材料的内容并无不妥，还有就是 跟他们进行谈话。 蒋省长与梅总领事确认问题。 梅总领事：监狱方不让我们送杂志给关押中的美国人。 蒋省长：这个事情只要符合我国法律规定、不会威胁 国家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博卡斯大使：我个人比较关注这件事。因为我在北京 也到监狱探访过，给监狱里的人带过书，他们在监狱里表 现得很好。 蒋省长：没有问题。我指派省外办同省司法厅跟进这 个事情。 博卡斯大使：谢谢。另外我们的使领馆在跟吉林省各 大学的接触过程中碰到一些问题，包括安排好的会议临时 取消等。 蒋省长：存在这样的问题吗？ 王志伟主任：我了解到出现过这个问题，应该沈阳总 领馆这次来是在暑期，因为学生放暑假，活动不好安排的 缘故。正常没有问题。 蒋省长：只要不违背中国法律，不危害中国国家安全， 传播正能量的交流活动都是没有问题的。 博卡斯大使：我在北京跟刘延东副总理谈到过这个问 题，她说这些是大学自主的决定。同时国务卿克里和财政 部长卢也曾经跟中国的官员谈到过这个问题。我想说明的 是我们对于大学的访问是没有问题的，不存在任何颠覆活 动。我冒昧请求您敦促这些大学不要拒绝跟我们的交流。 蒋省长：我指派省外办跟进这件事。我们可以在晚餐 上继续交流。 交换礼品 我方赠送礼品《论语》 博卡斯大使：谢谢。您最喜欢论语里面的哪篇文章呢？ 蒋省长：那自然是《学而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 乐乎？学而实习之，不亦说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 乎？ 博卡斯大使：这里有个远方来的朋友送您的礼物，一 本书，关于美国国家公园的。 蒋省长：谢谢，黄石公园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晚宴 蒋省长：很荣幸今天同博卡斯大使一行共进晚餐。我 特意调整了行程，就是为了与您进行深入的有建设性的谈 话。我本人有很多的美国朋友，今天我又多了您这样一个 美国朋友。我在交通银行就职的时候，在公司上市过程中 跟高盛集团保持了良好的合作关系。我同保尔森等人都非 常熟。交通银行也是第一家在 H 股上市的国有银行。在这 个过程中，高盛也获得了巨大利润。 博卡斯大使：是的，我听说过，交通银行是在香港股 市上市的，非常了不起。 蒋省长：我是一个很直率的人，我跟随王岐山书记工 作的时候，他的工作方式也是如此。在这种场合很随性， 在工作场合很严肃。在我履职吉林省省长之前，他曾经对 我说，一定要好好干，不然我会批评你。 博 卡 斯 大 使 ： 我很敬佩王岐山书记。我在美国参与 PNTR(永久性正常贸易关系)谈判的时候，曾经接触过朱镕 基总理，他也是一个很直接的人，并且非常守信。在谈判 中有中方人员不接受条款要求，他都会要求遵照规则办事 他是我最尊敬的中国领导人之一。 蒋省长：是的。我上一次与他见面，他虽然已 88 岁高 龄，仍然十分健谈，我们谈了一个多小时。只是他气管有 些问题，所以不是总在北京，去年应该是在上海。 博卡斯：是这样的。我前段时间去重庆访问，见到孙 政才书记。他曾经在吉林工作过对吧？坊间都传闻他在下 一次党代会上将会当选政治局常委，您认为呢？您对于自 己今后的职业发展的期望是什么呢？ 蒋超良：看来您对中国的体制非常熟悉。孙政才书记 的确曾经主政吉林。其实常委都是在党代会上由党员代表 选举出来的。在我这个年纪，我觉得在 19 大后我应该退休 了。 博卡斯大使：您退休之中准备做什么呢？ 蒋省长：退休之后准备读读书，有空照顾外孙。 博卡斯大使：您有几个孩子？ 蒋省长：一个女儿，两个外孙。我女儿在中国人寿保 险工作，我太太在中国人民银行工作。 博卡斯大使：我在北京去过人民银行大楼几次。 蒋省长：那您一定认识周小川行长。 博卡斯大使：是的。周小川先生很喜欢喝啤酒，我认 识很多中国领导人，没有喜欢啤酒到他这个程度的。 蒋省长：是这样的。他不喝茶，喝啤酒，甚至以啤酒 代水。 博卡斯大使：您是否有关注美国大选？您比较支持谁 当选？ 蒋省长：这属于你们美国的内政了。我不便发表意见， 但是我非常喜欢看特朗普和希拉里之间的竞争，很有意思 我认为不论谁当选，中美两国关系的发展方向是不会变的 中美两国的合作将不仅惠及两国人民，也是世界人民的福 祉。 博卡斯大使：我非常同意您的看法，中美两国关系的 发展方向是不会变的，因为我们目前的关系已经如此紧密 如此强有力。我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的人，所以应该强调 团体合作。 蒋省长：我同意您的观点。您有这样丰富的政治经历， 也许您会去参选美国总统。我了解到布什总统曾经担任过 美国驻北京联络处主任。和您的职业路径有相似之处。 博卡斯大使：我想应该不会的。说到布什总统，曾经 还有人批评他的对华政策太柔和了。 博卡斯大使：您曾经去过美国吗？ 蒋省长：是的，我之前曾经去过耶鲁大学进修。 博卡斯大使：时间是多久呢？一年还是两年？ 蒋省长：是短期的，几个月的培训项目。我已经十几 年没有去过美国。因为当时我经过海关，受到了“重点关照”， 除了内衣，身上的所有衣服都被拿去检查，因此感到不舒 服，就没有再去过。但是耶鲁所在的纽黑文还是一个非常 漂亮的地方。 博卡斯大使：是的，纽黑文很漂亮。虽然我本人是斯 坦福毕业的，但是我觉得耶鲁在中国的运作是最成功的。 博卡斯大使：前些年我曾经见过薄熙来，他非常高大， 有一种很傲慢的气质。当时我就感觉他的傲慢会给他带来 一些麻烦。 蒋省长：看来您直接看到了问题的关键。 博卡斯大使：这关乎与人交往和合作。在这种过程中 态度很重要，过于傲慢是不可行的。 博卡斯大使：您能跟我说一个您最喜欢的人物吗？政 治家、娱乐明星、运动员都可以。 蒋省长：我有很多喜欢的人物。 博卡斯大使：您有关注奥运会吗？ 蒋省长：因为我个人不是很擅长运动，因此没太关注 奥运会。但是我让他们告诉我金牌榜的排名，我知道美国 第一，中国第三。美国人事事都是第一，很强大。 费德玮：但人口不是。 蒋省长：的确。您反应很快。我最近在看美国一部影 片《亿万》，很精彩，讲美国纽约总检查官和华尔街大鳄 之间的斗争，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 博卡斯大使：感谢蒋省长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与我们 见面。感谢您的盛情款待。酒逢知己千杯少。干杯。 蒋省长：很荣幸今天与您见面。干杯。